佩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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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膀/芝士奶盖四季春 


陆宇鹏收到微信视频邀请时,刚好是晚上近十点,他手上正拿着厚厚的一摞台本,里面用红笔黑笔圈圈点点,还有一些关于灯光走位的批注。还有两天,音乐剧梵高就要迎来一九年的首演。整部剧全场只有两位演员共同演绎,其中一位饰演哥哥文森特,而他在剧里担任弟弟提奥及其他的角色。

陆宇鹏赶忙拿起手机,是方书剑的邀请,他按下接听,方书剑的脸就出现在眼前。“喂喂,看得到吗?”方书剑对着镜头确认了好几次,又跟他挥挥手。陆宇鹏把手机拿近了一点,“看到了看到了,你的脸真是越来越大了…”

“啧…”,方书剑假装没听到这句评价,接着问他关于演出的事,两个人的角色刚好都是弟弟提奥,谈到人物塑造和剧情走向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方书剑问他,“你觉得提奥对文森特抱有怎样的感情?”他思索了半天才说,“又爱又恨吧,既纯粹又复杂,提奥救济了文森特,但没能拯救他。”方书剑撅着嘴想了半天,说,“可是没有人能够拯救他,他的结局是必然的。”

陆宇鹏半天没说话,方书剑还在叽里呱啦地说些东西,他有些失神,想到前几天去看的梵高画展。梵高这一生留下了许多令人惊叹的作品,巅峰之作自不必说,漩涡状的星空在村舍的上空流动,无数的行星发出暖黄色的光亮,太阳系是亮的,地面是暗的,如果伸手去触碰,不知道是先会被光芒燃烧殆尽或是被黑暗包围吞没。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这幅作品,相比同样描绘星空的画作,他更喜欢罗纳河上的星空,又或者是星空下的丝柏路。一样的背景构图,不同的是大地上有行人的真实。或三或俩,即使在扭曲的道路和旋转的光线之中,行人也保持着无所畏惧的形象,仿佛眼前被席卷的一切与他们无关。他想这样的作品对他来说更有鲜活的生命力。

 

“喂喂陆宇鹏,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方书剑的脸突然往前凑了一些距离,吓了陆宇鹏一大跳,他的手机掉到大腿上,捡起来的时候连连说道,“听了听了…”

方书剑一脸质疑地盯着他,“我说,今天我跟贾凡聊天来着,他问到我们排练怎么样。”

“哦”,陆宇鹏感觉自己心跳慢了半拍,又随意地抓了一下头发,“然后呢,你怎么说的…”

“我就随便说说啦,他还有些担心你能不能适应排练的强度呢。”

陆宇鹏愣了一下,缓缓吐出一个哦字,然后用手挠了挠鼻子,“我挺适应的,是吧…”

方书剑翻了个白眼,选择不接这个话题,“贾凡没跟你联系吗?”他问。

陆宇鹏如实回答没有。

“那他到底能不能来看我们的演出啊?”小男孩嘟囔着。

“七月不是他们的考试月么,应该赶不过来吧…”

“……你们真的没有联系?”方书剑挑了挑眉,略带质疑地问。

“没有,真没有,不跟你说了,挂了挂了,明天见。”他朝着屏幕那边的人吐了吐舌头,快速按下了结束通话的按键。

贾凡确实没跟他联系,但不代表他不关注贾凡的日程安排,后援会发过贾凡的七月行程,下旬开始是回国的演出,中间的留白被在波兰学习五个字一笔带过。

陆宇鹏小声地叹了一口气,想到前几天导演还送给他五张梵高的家属票,让他给朋友家人发点福利,他的大脑不受控地跳出某个人的脸,又在心里连连否决。他接过导演给的票,家人已经一早就买了首场来给他捧场,宿舍刚好还有三位舍友在等待他的投喂,正在苦恼另外两张应该如何分配时,被一旁跳出来的方书剑全部抢走。方书剑边跑边说,还有几个朋友找我要票来着,看你用不到的样子,我拿去用啦。陆宇鹏哭笑不得,一瞬间倒也轻松许多,有人替自己做好了决定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不爽,至少自己不用对着置顶聊天发出不会被回应的邀请。

 

陆宇鹏揉了揉眼,手机主页的两个时钟分别指向十一点和五点。他盯着指针出神地想,下午五点的西里西亚该有怎样的风景。弗罗茨瓦夫的白鸽是否都已找到归家的方向,克雄日城堡的余晖是否落满丛林环保的山群之中,卡托维兹音乐学院中是否有一位干净爽朗的少年正走在每日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他可能会戴着耳机,对成群的白鸽挥手,然后第一百零一次地拍下夕阳映衬的天空,自由地哼着歌追着他的梦。

他想到他们声入人心巡演中唯一的那一次同台,五二零不知是刻意的安排或是缘分的注定,他们唱了那一首跟着你到天边,他隐藏在提前准备好的生日小蛋糕中的细密爱意被微博无数倍地放大,在同台的那一刹那心中只生出密密麻麻的恐惧与不安。他听见台下有人在cue翅膀,下意识地只想避开这个话题,他不知道人们会用怎么的话语来描述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诚的、还是带着恶意的,他可以保持沉默不置可否,却希望贾凡永远不需要在流言蜚语中被推着走。

他舍不得。

他想他的爱是足够纯粹的,却无比害怕偶尔传递的温度会将他灼伤,可那人却似毫不在意一般,稳稳当当地用眼神将他环绕,唱着那句用你给我的翅膀飞,再高都不会累,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他听见台下细微的抽泣声,也看见女孩们捂着嘴没发出的呼喊,歌词里写着我们也不为谁掉眼泪,而他只庆幸此刻没人发现他心底的哽咽。

 

梵高首演的当晚,距离上台前的半小时。陆宇鹏在化妆间里做最后准备,微博粉丝群里一条又一条的讨论,恍惚间他好像看见贾凡两个字出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面好多条发言刷了过去,他刚想要往上翻找,导演组让他过来再记一次走位。全剧组的人员拿着剧本围在一块,助理看出了他的紧张,双手用力地拍在他肩上让他放松,告诉他就按照面试时的感觉走。

陆宇鹏愣了一会儿又应了好。

 

那时是三月中旬,声入人心的录制结束了两个月有余,经纪人把他推荐给剧组,第一轮是考综合素质,给了一段稿子让面试者自由发挥,设定是普通的分别情景,短暂的思考时间里他记好了台词也脑补了些许动作走位,最后上台前脑子里却闪现出录制结束的那个画面,无数的银色纸片在他们面前绽开,盛大而绚烂,仿佛一场不醒的好梦。

庆功宴的时候陆宇鹏和所有人都拍了照,连眼睛哭肿而不愿上镜的星元都强硬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其实大家都没有吃多少,身体是饥饿的,大脑是疲惫的,却更清晰地知道这次散场便是真正的结束,像是执意要与分别对抗似的,年轻组在庆功宴结束后直奔KTV又开了新的局。他和方书剑几个人跑在一块,清冷的马路上只有路灯还在照亮他们,迎面而来的风带着一月的凛冽,将他脸上的泪痕风干。

KTV里一群人在鬼哭狼嚎,方书剑和蔡尧几个人站在一块勾肩搭背,很没有素质地互相抢麦。陆宇鹏没有主动点歌,贾凡就坐在他右手边隔一个人的位置,时不时跟着哼唱一两句再用手背偷偷抹掉眼泪。陆宇鹏仰着头听歌,清楚地感到鼻腔涌来的阵阵酸意,他想他真的会把所有人的脸好好记住。

唱完歌后有人还要续下一摊,一部分人往烧烤摊的方向走,贾凡和蔡尧是第二天一大早的航班,于是提前跟大家拥抱告别。陆宇鹏站在一边,路旁的街灯放射出淡黄色的光照得他双眼干涩,贾凡走到他面前,他迎着光用眼睛描摹他的样子,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五厘米的身高差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贾凡的气息越来越近,大脑空白的短暂间他想自己是否应该借着酒精落下一个吻然后落荒而逃。

但意志永远战胜那些懦弱的冲动,他往前跨了一步,主动伸出手轻轻扣住贾凡的后背,对方则是回了一个紧紧的拥抱。陆宇鹏想他从不是个善言辞的人,转身的一瞬间,只能把眼泪全都融进一月长沙的雪中。

 

初试的表演令剧组觉得颇为满意,入戏时间快、剧情把控也还到位,于是隔了几天又让陆宇鹏参加复试。复试的题目也是中规中矩,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作品试唱即可。陆宇鹏站在后台等待,在他之前上场的面试者大多选择了音乐剧作品,通过唱跳的方式展示自己的舞台才能。轮到他上台的时候,他鞠了一躬,然后唱了如果爱。

那是他在声入人心舞台上演唱的第一首歌,也是第一次被迫地将不愿触及的伤痛赤裸摊开在聚光灯下,三位出品人分别给出了或严苛或鼓励的建议,播出以后不少网友指责他卖惨人设,他将那些评论通通收进心底。因为这首歌,他在第四期收获了与贾凡的第一次合唱,又不免再次被网友的评论所攻击。

这并不是一首能完美展示他舞蹈素质的歌曲,也没有技巧性的高音能让他在众人间脱颖而出,但他要唱这首歌。贾凡曾跟他提起过在茱莉亚面试时的试唱,那是他在山师毕业晚会上唱过的一首歌剧选段,当时在晚会上发挥得不佳,台下的窃窃私语和老师的诟病他都记在心里。后来参加茱莉亚面试,他没由来地要选择这首曲子,最终成为了当年茱莉亚录取的八分之一。他想贾凡就是那样纯粹又坚定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够给予他勇气,而他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剧组没有预料到陆宇鹏会选择这样不好拿捏的歌曲放在二轮的面试,但唱毕后还是对他的演唱表示了肯定。显然是将他列入了备选名单之中后,导演又提问他对梵高音乐剧中人物的看法。

“我喜欢米勒”,陆宇鹏说。

米勒是法国一位伟大的田园画家,也可以说是文森特梵高的精神导师。米勒大多用暖黄的色调奠定画作的基调,由于出身农民世家,他描绘的作品也大多以农民和乡村为主角,可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现实主义画家。而梵高在他短短三十余年的画家生涯中,模仿了米勒上百幅画作,他并不是简单地复制,而是将作品中人性的伟大进行二度翻译,融入他对世界的理解,因而在色彩的运用处理上凸显出了强烈的个人风格。

“很多人认为梵高的色盲症使他的创作受到了局限,也有很多人形容梵高的一生是可悲又可叹的,但我觉得在艺术的道路上,梵高其实已经找到了精神方面的指引,那就是米勒。米勒的作品使他跳脱出原有的既定框架,让他感受到了人作为独立个体能够展现出来的姿态,也让他更加勇敢大胆地运用色彩的组合来绘画。”

“梵高能够在米勒作品的激发下创作是幸运的,如果可以,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寻找到属于他的米勒。”

 

舞台幕布被拉起,追光打在正中央,音乐缓缓流淌在剧场不大不小的空间中。哥哥率先出了场,轮到陆宇鹏的亮相,在踏入舞台的那一刻,他听到舞台下满座的呼吸,也听见自己快要冲破胸膛的心跳声。

一个半小时的表演结束,返场时舞台和观众席都亮起灯光,陆宇鹏刚在数个角色中进行切换,大脑的意识才飘飘忽忽地清醒过来。他深深鞠了一躬,起身的时候下意识地在第三排的中间寻找家人的身影,妈妈带着陆续坐在席间正在给他鼓掌,他露出一个微笑点点头,终于瞥见穿着白色半袖的男生正坐在附近的位置上。

掌声雷动,目光交错间,他看到对方也在看着他,然后对他伸出了大拇指。他看着口型,在炽热的欢呼声中依稀分辨出真棒两个字。

 

他突然想到方书剑说过,没有人能够拯救梵高。他从前也以为,文森特梵高是一个需要被救赎的灵魂,但是或许,这个狂傲又孤独的疯子根本不需要大众的怜悯,米勒为他描绘了金色的大地,而他已经找到了属于他的麦田。

 

下了舞台陆宇鹏就往后台跑,工作人员拦着他说现在不是出去的好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粉丝堵在外头。他的服饰还没有换掉,大脑是晕乎乎的,还在纠结贾凡是不是买错了方书剑的场次,被拦住以后只好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机,就听见咔嚓一声门被推开,一米九二的少年从员工通道里小跑着进来,跑的似乎有些急,气喘吁吁的,带来一阵薰衣草香水的气味。

两人四目相对,白T男孩停顿了一下,又一步两步慢慢向前走去,掏出一张青蓝色的票根,上面是音乐剧梵高首演的字样,又翻过背面来,大力地往陆宇鹏眼前晃了两下,背面盖字的印章里赫然写着陆宇鹏三个大字。

他笑眼盈盈地说,陆老师,我让方书剑帮我抢下了你的家属票,不介意吧?

 

于是陆宇鹏知道,他早已找到自己的米勒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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